表现力,是基于“人”的,无论什么样的语言形式,都是在说人的语言、人的话语,是以人为核心的。我们把它解释成角色也好、自己也好,或者说一个客观的叙述者也好,其核心都是一个人。即使围绕着人的语言派生而出的所有技巧、所有表达方式、所有情绪化的处理都是对的,一旦语言背离了“人”,它的一切表现、一切技巧、一切让人听上去很漂亮的音符和美妙的声音,也都是错的。
如果拿人和机器做一个对比,它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不可能像钟表那样精准,也不可能像Midi合成器那样有100%的音准和一丝不差的节奏,但人的情感、情绪、富于灵动的微妙变化、感觉上的细腻程度却是机器所不能及的。如果把用Midi管弦音色做出来的一段音乐和由人组成的一支管弦乐队演奏完成的音乐做一个对比,我们会明显听出,由人所诠释的音乐是有灵魂、有生命的,是能够给听者带来感动的;是灵动的,是有生物场的。而Midi做出来的音乐就像一具僵尸,没有任何表情、感觉,所有的表达也都是僵硬的、机械的,不会给听者带来任何触动。它没有任何误差,精准得呆板,完美得无情,但却无法打动人心。就像我们听到过的人工合成语言一样,是字与字的拼凑,是句与句的摆放,是没有“人”味的东西,是一种纯客观的声音。
对于人的语言来说,没有纯客观的存在,它或多或少都会掺杂些自己的主观情绪。我们在叙述一段文字的时候,可以做到非常客观,但是那种面无表情、冷冰冰的语言,也应该算是我们的一种主观情绪,是此刻我们需要的一种表达方式。在电视上,听到过一些配音员的专题片作品,他们的声线完美无缺,甚至已经达到了一种自我欣赏的程度,在自己营造出的一成不变的、程式化的语调当中陶醉着。有些固有的调调,处理结束文字时固有的拖腔,咬文嚼字,拿腔作调,对任何题材的文字都以同一种语言表情来呈现,听上去越来越像机器了。这会在听觉上给大众造成一种审美疲劳。可能这对他们自己来说是一种完美的技巧:可以一字不差、完美无缺、连绵不绝、准确无误地念完整篇稿件而不打一个点。但在我看来,我宁愿不要这样一个技巧,也要还原到“讲述人”这个人物角色上来,跳出书面化的语言,赋予有声语言表达感情色彩、情绪变化和对发生事件的有机反应,让情绪带动自己,从而投入到一种主体化的、主观的、灵动的人物语言中。
针对创作,有两个关键词:一个是“我是”,一个是“我在”。这可能是让主观和客观这两种语言状态并存的最基础、最核心的原因之一。戏剧艺术当中的“我是”,要求演员在此时此刻,就是这个角色,而不是自己,更不是旁观者;“我在”,则要求一种客观的态度,证明自己不站在任何立场上,而是让观众自己去判断。这是由这种题材所必须持有的一种客观身份所导致的,但这绝不代表要以这样的一种客观态度去诠释商业语言。尤其是文化类专题片,作者在文字当中也是有诉求的,也有有立场的,更有他情感的宣泄和感叹,客观的语言表达在这里显然是不合适的。作为一个声音者,还是要做到赋予文字一种表情,要随着作者的情绪变化而变化,把作者的话变成自己的话,进入“讲述人”这个角色当中。从一种客观化的第三者叙述转变成以作者本身为讲述人的、人物角色式的主观语言表达方式上来。
作为有强烈诉求的商业语言,文字背后的主观意识就更强烈了,所以就更不允许客观化的语言出现了。带有诉求意义的商业语言往往是带有煽动性的。如果煽动者本人的语言态度是冷漠的、客观的、没有表情的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在其中,试问,连这个煽动者本人都不感动的一件事情,听者为什么会感动呢?所以,我们语言表现力的最大障碍,就是客观和客体化的语言态势。商业语言当中,也不乏冷静的、低沉的、稳重的、平缓的甚至婉约的语言态势,但这并不表明它的动机也是平淡的、冷静的、无所谓的或者说客观的。它一定会呈现出一种主动性,是内在的裂变、抑制的轩昂,是看似平淡之下的暗涌,从而让语言呈现出主动性和推进感。